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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最美的农民房

来源:凯发国际app首页    发布时间:2024-03-22 04:10:35

  ‍‍3月,一条摄制组在杭州文村,见到了中国唯一的普利兹克奖得主,王澍。与他同行的,还有同样是建筑师的妻子陆文宇。

  文村位于富阳区,距离城区尚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,用王澍的话说,“像是一个生态特别好的洞。”

  这里是王澍在2012年获得国际建筑界最高奖项后,第一个整村改造项目,涉及34户村民的家。

  10年过去,这个原本面目模糊、新旧混杂,被王澍戏称为“鸡肋村”、“半残村”的地方,成为了海外媒体和建筑规划设计领域最有名的村子。

  ‍‍文村沿溪而建,背靠连绵山脉,呈带状分布。村东两段是老村,顺着溪流的方向,分出上村和下村。村西一段,是王澍新建的村子,在溪水的最上游。

  春分过后,烟雨不断,我们跟着两位建筑师走街串巷。“这是以前村民们关猪、关牛的地方,这个房子我们当时觉得特别美。”王澍、陆文宇时不时会指着路边一栋土土的房子介绍道。

  老村的老房子,多半就地取材,土墙、青砖、石头,会拼砌在一面墙上,墙和墙之间,夹出一段宽窄不一的巷道。漫步其中,能时不时撞见历史的碎片,比如一面孤悬的土墙,门额石匾上的字迹依稀可见,文气十足。

  ‍‍‍‍老村里,还穿插着村民自己的小洋楼,也有王澍设计的新农居,用着当地常见的本土材料——土、砖、石、木、竹,但却是全然陌生的组合方式,在村里安然立着,好像在那里很久了。

  村西,是王澍亲手规划的、可住24户的新村,每一栋建筑都不一样。还是就地取材,黄色的夯土、抹泥,灰色的杭灰石,还有江南惯见的粉墙黛瓦。

  黄、白、灰,构成了王澍心中理想的乡村,这是从文村老村自然生长出来的。不仅仅是材料、风貌,还有独属于文村的空间格局,都被建筑师一一捡拾,放进新农居,构成了“比老村还像老村”的新家园。

  “半残村”的称呼,是王澍的发明,是相比于风貌完整、老房子成片的古村落而言,“半残村”既有老房子,也混了很多新房子。

  进不了保护名录的这些半残村,占据了目前中国乡村面貌的绝大多数。以浙江省为例,全省3万多个村子,仅有300个能被作为传统村落被保护起来,而剩下的27000个,就可以拆掉。

  “浙江的乡村建筑原本已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审美水平,绝不逊于欧洲的乡村建筑,且保存相当完整,但仅过了三十年,大半已去,新建筑一味求洋,缺乏文化脉络传承。

  我经常会很着急这件事。就是真的是从建筑角度来说,中国文化到了断绝的边缘。每一次想到这件事,我脑子里就想起国歌那句:到了最危急的时刻。这样一个时间段不存在保护还是不保护的选择,而是必须保护。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们来做一下,做一个示范。”

  机会在2012年来到,那年5月,49岁的王澍实现了作为建筑师职业生涯的巅峰,拿到了普利兹克奖,绝大部分获此殊荣的建筑师70多岁,比如今年的得主、英国建筑师David Chipperfield,刚过70岁。

  同年,他收到由博物馆、美术馆、档案馆组成的富春山馆的设计邀约,作为接手设计的条件,他提出再做一个整村的改造。

  随即,启动了针对富阳县299个村子的调查,文村在富阳县299个村里脱颖而出,这个距离县城中心富阳博物馆49公里的“半残村”,迎来了戏剧版的命运转折。

  ▲老村位于山的阴影里,后来村里往农田对岸扩建,那是妥妥的新农村,被王澍判定为“癌症”,完全没法救了摄/赵赛

  选择文村,不仅因为它是浙江27000个村子的典型代表,更因为老村的选址的怪异:坐南朝北。

  “这一个地区的土地非常稀缺,他们宁可选择人住的地方差一点,住在山的阴影里,也要把太阳全部留给农田,考虑的是人和自然之间最合适的关系,我觉得特别震撼。”

  在2012年,经过为期3年的富阳调查后,富春山馆、文村改造两个项目在富阳相距约50公里的地方同时设计、开工。空间设计,从当地的乡村来,并最终回到这两处新造的房子里。一个是城里的博物馆、一个新农居聚落。

  “未来村民看到自家,和县城里的博物馆一样,他们会对自己的村落生出自豪感”,这是2012年王澍主动要求改造村落时,就想好的设计策略。

  2012年开始,王澍带着学生们满村调研,打量这些房子的时候,不明所以的村民,热心建议拆掉这些“不好看的老房子”。结果被拆改的,是村民引以为傲的小洋楼。

  村东,40多幢明、清、民国时期的民居,在村民的不解中,被建筑师保下、免于被拆。村民觉得好看的、洋气的楼,反而被他们拆了一批、改了一批。

  他们的土房子、用来砌猪圈的石头墙,不仅被设计成新村,还登堂入室,成了县里博物馆的建筑立面。

  ▲整村改造规划图,新村基本按照蓝图实施了,老村边做边改,和起初的设计相距甚远

  3、拆/改了14户老村的新房,主要是针对比较难看的新造房;有6户接受拆新换新,原址重建;不同意拆的,则进行了改造,共有8户。

  “我们又在老村里做了些小的公共空间,村里公共空间的消失,其实是文化的流失,村子里原来有好几个祠堂,但是在80年代末就被他们全部拆了,卖钱了。只有一处例外,停尸的村公所。关于活着的生活空间全卖了,保留了生活的最后的底线,但是该扔掉的、该卖掉的,其实陆陆续续都卖掉了。”

  一切的起点,源于保护村里的老房子,人都住在里面没法修缮,需要有一部分人出来,腾出一点空间去修复。

  原本村西有15栋大House的新村建造计划,王澍顺势重新规划了新村,将原本计划的15户改成了24户。造价约2000元/m²,整栋造价在50、60万以内,也便于推广。

  “重新规划之后,这个地方能住下24户,而不是15户。原来的老村街巷都很小,汽车是进不去的,但新村汽车可以进去,不仅能进去,而且要保证每一户门前门后,有可能可以停两辆车。”

  新村也延续了老村自然编织般的肌理,沿着河边线性生长,每栋房子微微错动,考虑前后左右的建筑开窗、甚至空调机位的隐藏,确保隐私和视野美观。

  建筑和风景的关系也被仔细纳入考量,“每一户,你都会发现,从室内可能透过某一个门,看到了外面的远山,从二楼的某个地方,能看到周边的田野。”

  “每一栋建筑就像是一个审美照相机,你住在这房子里,你就住在了照相机里,建筑自己会生成照片的,这是中国传统建筑很重要的一个审美的考虑。”

  “这个村子里能够正常的看到很多,比如夯土的材料,石砌的材料,粉墙黛瓦当然也有,它其实是很丰富多样的。但一说到江南,就是粉墙黛瓦,非常粗糙的简化,其实我们的文化的丰富性,远超出想象。”

  在新村落,王澍用做研究的方式,设计了8个建筑类型,再通过材料的使用上的变化,出现了一共24个变体。

  “24户,其实是每一户都不同的。我很强调你的房子,你会通过一些特征很容易地辨别,你也可以跟别人说这是你家,为什么这是你家,这种识别度,或者说归家感。”

  王澍用的全部都是当地的材料、当地的做法,但全新的演绎方式,却让房子像是从“原有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感觉”。

  通过在村里3年的调研学习,王澍也从村民真实的生活中,提取了丰富的建筑原料:

  老村坐南朝北,除了北向开门,每座房子在南面也有一个开口,形成对称的南堂、北堂。在新村,他复刻了这样的空间布局方式,“我们所有的新房,全都有开南北门,这是他们自己文化的延续。”

  “我们在村里转的时候,看到几家的妇女会聚在某一户的门前,下着雨她们也淋不着,天晴时,晒着太阳、吹小风,边择菜边聊天,这就是村里一个生活场景,我们在新村的家就设计了小门斗,这样的生活场景就会继续发生。”

  在建筑设计中,王澍特地把厨房和卫生间的空间留的比较大,“我们得知村民除了用现代化的灶,还要用柴火灶,也会在厨房和卫生间堆放其他的杂物。”

  因为村里有小五金加工和养蚕,王澍设计的24个家里,有一类是上宅下坊的,楼梯直接从户外接入二楼,方便村民在家生产,但是又和生活空间脱开。

  他以建筑师的敏锐,捕捉着农民微妙的心态,除了以“自家和县里博物馆是同款”作为策略,打动村民接受设计,在显得气派、有面子这件事情,也做足了功夫——新村的入户门都开得特别高大,还用到了源于礼堂的大跨度的空间、超高的门柱,“殿堂的感觉,不论是中国外国都看得懂。”

  在王澍、陆文宇带领一条摄制组在老村里穿街走巷的时候,一位村民拦住了夫妇两,希望能把自家门口的路再修宽一点。

  “原来的老村街巷子都很小,汽车是进不去的,我说车开进去你要毁很多房子,而且很重要的,老村已形成了一种编织一样的肌理,整体的这种感觉,一定会被破坏掉。”王澍说。

  类似这样“文化”与“实用”的冲突,是10年间,横在建筑师和村民们之间的始终不断的斗争。

  在文村,区别一栋房子是不是建筑师的设计,看空调外挂机是否做了隐藏就知道,藏了的,是王澍设计的,没藏的,是村民DIY的。

  ▲朝南的清水混凝土的檐口,可放置、晾晒物品,藏空调机位;适度做了抬高,确保住户隐私

  2016年后,王澍把设计图纸给了村民,其他村民再要建房子,如果采用了他们设计的外墙、院子,就给予奖励。

  ▲王澍带我们去看一个老房子,是他临安博物馆的设计灵感,结果外墙有一段出于保护,被水泥糊上了,他转了半天,看了又看,终于忍不住问一旁的村支书“你能不能悄悄帮我把这水泥扒下来啊”

  村民会在空间最大化和去村里领奖励之间擦边、博弈,比如采用有奖励的外墙设计,但是把原本的设计里,专门藏空调的空间做满,最后把空调放在公共空间。

  “我们退一步,他们的陋习就朝前走一步,绝大多数都是这种博弈的状态,但是也很真实。”

  在文村的诸多设计里,王澍最念兹在兹的,是院子,“这是天地,中国人的传统里,每家户是要有天有地,这是我们的文化。”

  在24个家里,他设计了多种形态不一的院子。大的、小的、方的、窄条的,堪称院子设计大全,所有的院子都没超过10m²。

  “浙江所有的新村大部分都是没有院子的,农民很简单,一个宅基地一般是10x10米,面积约100m²的一个宅基地,他全部要占满,一点都不会留下,修了房子之后,再通过种种小动作来侵占公共空间,基本上乡村都是这一个模式。”

  ▲很多村民的天井院子,加盖了玻璃屋顶,遮雨、透气,依然可以接天地 摄/赵赛‍‍‍‍‍‍

  “我跟政府谈,其实是宅基地政策有问题,中国传统的房子要有院子,宅基地要有一点进深,否则这院子做不出来,所以它应该是一个长方形宅基地,但浙江的政策就是个方块。”

  最终王澍争取到10个m²以内,不算在宅基地面积,“老百姓很实在,你算进来真的不会要。”

  “有改成棋牌室的,也有一家,自己动手摆了很多假山、盆景,还弄了个瀑布。”王澍说。

  “建筑师工作,很有意思的一面,就是你设计了场景之后,就像设计了一个空的舞台,然后你退出来,看你设想的那个事儿会不会发生,像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。”

  新村24户,最终有13户签约要王澍新造的房子,剩余11户,最终归村集体所有。

  除了房子看不懂,最直接的原因,还是算账,按照村民自建,想尽办法来侵占,当地的房屋面积可以建到360m²,选择王澍,则只有250m²。

  老人不接受,那时年轻人已经知道有一位叫做王澍的建筑师来村里盖房,在上网搜了名字之后,发现“这么牛的建筑师”,连夜回家和父母开家庭会议,主张要房子。

  老人们却岿然不动“他再有名,跟我有啥关系。”镇里、村里的干部带着图纸,一家家和村民谈,村里还专门制作了很多展板,希望赢得村民的青睐。好不容易签了约,又有反悔的,几经折腾,最终落定13户。

  新房刚造好,没选的村民就开始后悔了,起因是在施工建造阶段,施工队就有人想要花100万收房子,陆续有城里人过来,想要收这些房子,一度叫价叫到了300万、800万一栋。

  ‍‍‍拥有1号选房权的村民,把24套房子逐个睡了一晚,最后选中了如今的家,位于村西端头的第二排第一栋,建筑原型来自上世纪70年代农村的礼堂,黄色的抹泥墙,高高的门柱。

  他的邻居,在拿到新房后,迅速用抹泥的工艺,完成了室内设计,把家改成村里第一家民宿,至今积攒了一批来村里度周末的上海、杭州的熟客。

  一条摄制组在村子走访期间,问及村民当初不选的原因,60后村民娟娟说“当时就有一个样板房,还有一些图板,但是谁也看不懂,谁也没想到新房子能这么好,马路能这么宽敞、干净。”

  文村新村交付后的一年,40多公里开外的富阳城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:2017年12月,由博物馆、美术馆、档案馆组成的富春山馆整体开馆。

  如王澍曾经预想,同样的建筑材料、同样的做法,出现在城里规格最高、最重要的建筑上。

  即便没有城里的博物馆,村民们,也一定从后来持续不断来村里学习的外地干部,不断来村里住个周末的游客的表情上,明白了些什么。

  “2016年,村子造好之后,省里觉得很成功,那年年末,浙江省的建设工作会议,就在这开现场会,主管建设的副省长,全浙江省91个县级单位管建设的副市长、副区长、副县长全部到这里开会,来看样板。”

  王澍始终记得2012年,第一次带省里的领导来现场的时候,脸上惊愕的表情。后面有人在小声说,“王老师有什么本事把这一堆破烂改造好”。

  文村也成了周边村落造房子时学习的榜样,以文村为核心,附近的村落,逐渐开始按照文村用到的外墙如杭灰石,设计自己的家。曾经砌猪圈的石墙,已经变成很多民居的外墙。

  这不得不提当初造文村时,王澍特地邀请了附近的石匠来参与,如今参与施工的师傅,也以文村为中心,将建造技艺如同水波纹一样,向四里八乡传播出去。

  村民如今文村老一辈,有不少人,爱用新村的照片当微信头像,这些比老村还像老村的房子,成了他们的骄傲。

  “王澍”这一个名字,成了村民心里最神圣的名字,听说王澍要回村里接受采访,60后阿姐娟娟连忙把预定要进行采访的房子,仔细打扫了一遍,“房子是王澍老师的孩子,要是不干净,怕他看到了会伤心。”